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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七

所屬書籍: 灼灼烈日

方灼陪嚴烈在大廳坐了會兒。雖然從門口傳來的視線會被一株碩大的綠植所遮擋,她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,扯著嚴烈的衣服示意他回房間。

去電梯的一段路,嚴烈本來將大半重量壓在她身上,走了兩步又好像長出骨頭了,一隻腳也能靈活地行動。

方灼見他蹦來蹦去的跟只螞蚱一樣,決定將葉雲程留作紀念的拐杖暫借給他。正好下午沒課,趁機回家一趟,順道給嚴烈燉個豬腳湯。

她讓嚴烈待在酒店不要走動,以免他跳脫的性格給自己造成二次傷害,而後獨自乘坐公車前往葉雲程的小屋。

這個時間,葉雲程應該是在店裡。

商場開業之後,他將重心轉移回實體門店,因為外賣平台收成太高,利潤很低,他沒有太多的精力處理。

方灼在樓下的菜市場買好食材,騰出一隻手開門。

她下意識地將鑰匙往右擰,意外發現今天的防盜門沒有反鎖。還沒反應過來,裡面有人先把門拉開了。

對方穿著寬鬆的白短袖,踩著黑色的人字拖,手上搖著把街邊某種藥店發放的劣質廣告扇,跟公園裡那些飯後出來溜達消食的退休老大爺一個裝扮,不修邊幅,氣質慵懶。

方灼與他打了照面,有些怔然,杵在了原地。

對方同樣在看她,還眨了眨眼睛。

方灼朝後退開一步,按住門把手,不待將門重新合上,裡面的人一扇子輕拍過來,好笑道:「幹什麼呢?」

方灼張開嘴,遲疑問道:「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?」

劉僑鴻笑了出來,側身讓出位置,示意她進門,嘴裡嘟囔道:「是你劉叔,幫你舅舅剪片子呢。怎麼著,這不就認不出來了?」

他剛剛理了頭髮,剃了個嚴烈同款,原先的劉海被剪到眉毛上兩寸,加上他本來就稚嫩的娃娃臉,整體外貌年輕了不少。

果然髮型對人類顏值的影響是巨大的。只可惜他的著裝略微有損市容。

方灼先去廚房,把手上的東西放進水槽,回到客廳後又盯著劉僑鴻看了片刻,有感而發道:「原來你的眼袋不是天生的。」

劉僑鴻又好氣又好笑,惡狠狠地把扇子扔進她懷裡。

方灼指著他的衣服問:「您現在是這喜好?」

劉僑鴻彎下腰,快速將桌上的雜物清理乾淨,又從牆邊拉過一張小馬扎,拍了拍示意:「這天氣這麼穿方便,我也不知道你會回來啊。你們學校今天不上課嗎?」

那張幼兒園尺寸的小馬扎坐著不大舒適,比劉僑鴻的沙發凳矮了半截。

方灼抱腿在他邊上坐下,仰著頭把嚴烈光榮負傷的事給他說了。

「現在的年輕人,真應該多加強一□□育鍛煉。」劉僑鴻嘆了口氣,憂心道,「村裡六七十歲的老年人還能下田幹活呢,血氣方剛的大學生跑個一千五就嚷著不行了。」

方灼問:「所以劉叔,你怎麼在這兒?」

劉僑鴻的故事十分跳脫,隱藏了他不想透露的信息:「前段時間太忙,領導給我放兩天假。你之前的班主任又要給我介紹對象,我就來投靠你舅舅了。」

雖然邏輯間缺少了什麼銜接的關鍵,方灼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,追問道:「什麼時候相親?今天嗎?在哪裡?」

劉僑鴻唇角下壓,露出「這孩子真討厭」的表情。

方灼不是想嘲諷,只是確實有點不能理解,指著他的拖鞋問:「你就穿這個?」

劉僑鴻說:「我帶了襯衫過來的,這不還沒換?天氣熱,別先把衣服穿髒了。」

這倒也是。劉僑鴻做事細心,哪怕不喜歡,也會尊重自己的相親對象。

方灼興緻盎然地道:「可以給我看看照片嗎?」

劉僑鴻有點不大好意思,板起臉試圖嚇唬她。可惜他一向沒什麼威嚴,自己忍不住先笑了,推脫說:「唉,沒什麼好看的,人家姑娘未必看得上我。」

方灼也沒堅持,安慰道:「不要這麼說嘛。找個好點的理髮師,你長得還是很帥的。」

劉僑鴻無形中感覺被傷到了,抓了把頭髮,說:「你快去燉湯。」

方灼回廚房清理豬蹄。

她把水倒進鍋里,趁著燒熱的功夫,切了盤西瓜出來。

劉僑鴻對著電腦,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,關掉軟體,點頭說:「謝謝。」

他又忍不住說:「我被提拔了。」

「恭喜啊,這不是好事嗎?」方灼第一次見人升職是這種態度,想給人慶祝的心情也有些摸不著了,狐疑道,「前兩年因為疫情,鄉鎮工作很忙吧。新崗位能坐辦公室了嗎?」

劉僑鴻輕聲道:「能,就是我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了,突然閑了下來……」

他說著聲音漸小,眼神亦有些迷茫,偏向窗外,漸漸沒了焦距。

基層的工作很多時候需要連軸轉。

人手不足的情況下,管你是哪個部門,都得調動起來。而扶貧差不多是裡面最艱苦的,整日操勞又得不到認同,許多年輕人都不喜歡這崗位。

這麼幾年來,他挨過罵、挨過打,和一群根本不想聽他說話的人一遍遍地解釋國家政策,勸導他們危房搬遷,跟他們扯皮扶助條件,目睹各種人事變遷的心酸,也算是旁觀了這個世界的高低起落。

忙到睡不著覺的時候,他也覺得這樣的生活索然無味,盡然是沒有意義的奔波。重新回顧過去,又覺得這些辛勞都不算什麼,瑣碎到可以一筆帶過。

看見大會正式宣布全面脫貧的時候,他是很高興的。領導告訴他升職的時候,他也是很高興的。

然而真的往前進步了,長久養成的生活節奏,讓他不由對自己的空閑感到莫名其妙的愧怍。

方灼抽了張紙巾擦手,在垃圾桶邊上蹲著吃西瓜,說道:「劉叔,你可是a大畢業的畢業生,也會覺得沒什麼自己能做的事嗎?」

劉僑鴻眼珠轉了轉,長長吐出一口氣,兩手撐在大腿上挺直腰板,打起精神道:「你說得對,我應該保持繼續學習。」

「我覺得你是太緊繃了,不理解偶爾浪費時間的快樂。」方灼問,「你幾點相親?要在家裡吃午飯嗎?」

劉僑鴻說:「跟她約了吃午飯的,十二點半。」

方灼把瓜皮丟進桶里,一抹嘴道:「行。」

方灼回到廚房,灶台上的水已經燒開了。

她將焯過水的豬蹄快速翻炒一遍,裝到小泥鍋里慢火燉煮。又從冰箱保鮮層里翻出一袋麵條,想等會兒下到湯里。

準備到一半的時候,防盜門再次被敲響。

劉僑鴻跑過去開門,就見嚴烈帶著一條傷腿蹦q進來。

劉僑鴻趕忙伸手扶他,教訓道:「你真是不安分。腿斷了還四處跑。」

「沒有斷,就扭了下。」嚴烈推開他,新奇地打量了一番,揶揄道,「劉叔,造型很復古啊。」

劉僑鴻無力計較了,隨手打發:「自己找地方坐著去。」

方灼出來問:「你怎麼過來了?」

嚴烈總是理由充分:「女朋友走失了我過來看看。你不接我電話啊。」

他從牆角翻出拐杖,試著走了兩步,結果發現手腳無法協調,還不如靠他的金雞獨立。

劉僑鴻對了下時間,覺得差不多了,趕緊回屋換了身衣服。

他性格溫和,眼神清澈,臉上沒有鋒利逼人的銳氣,穿上熨燙好的襯衫,不像是社會成功白領,反而很有文藝青年的儒雅。

終於不像是出街的老大爺了,是個會討人喜歡的率真青年。

劉僑鴻在兩人注視中扯了扯衣領,穿上皮鞋,緊張地道:「我走了。」

「慢走。」方灼道,「放平心態啊。」

劉僑鴻被她一句過來人的語氣弄得無話可說,反手關上門,小步逃離。

方灼的豬蹄煲好了,她端到餐桌上,喊嚴烈過來。

嚴烈雖然腿腳不方便,吃過飯後,還是堅持要自己洗碗。

方灼擔心他砸了自己家的餐盤,靠在冰箱門上旁觀,順便幫忙擦乾水漬。

洗到一半時,嚴烈問:「你晚上有課嗎?」

方灼反問:「你晚上有什麼事?」

嚴烈猶豫了下,說:「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。」

方灼擦拭的動作頓住,錯愕道:「你租房子幹什麼?!」

「我宿舍在六樓,沒有電梯!」嚴烈指了指自己的腿,幾蹙水花飛濺到方灼手上,表現得比她還激動,「而且我不喜歡集體生活!尤其是一幫男生一起生活!你不知道,我們宿舍有個室友不洗襪子,每天都把襪子塞床底下,夏天悶得發臭,讓人窒息。還有個喜歡在背後看人電腦屏幕,一點都不尊重我的隱私,我決定搬出來!」

不喜歡也住了三年多了。

嚴烈不講道義地將鍋甩了出去,借著那股怒氣,鼓起勇氣問:「你要不要……」

方灼挑眉。

嚴烈吞咽了口,生硬道:「幫我搬下東西?」

方灼把擦乾淨的盤子放回碗櫃,沉默地低著頭,在嚴烈咳了聲後,才問道:「你付錢了?」

嚴烈飛快道:「付完了,還找小時工過去打掃了,下午估計就可以入住。」

方灼說:「這個要先學校申請的吧?」

嚴烈面面俱到:「我跟輔導員提過了。反正宿舍不查寢,我先搬過去,明天再找他補籤條子。」

司馬昭?烈的動作是真的快。

方灼思忖許久,將手頭的家務做完,才輕飄飄地回了兩個字:「行吧。」

「謝謝你的幫助。」嚴烈朝她鞠了一躬,虛偽地說,「為了表示感謝,如果你願意的話,我的房子隨時歡迎你留宿。」

?

方灼好奇劉僑鴻相親的結果,決定暫時在家裡等一等。

兩點半左右,劉叔回來了。

他表情平靜,看不出喜怒。

方灼問他進展怎麼樣,劉僑鴻言簡意賅道:「馬馬虎虎,吃了會兒飯,聊了會兒天,然後就散了。」

方灼問:「沒去看個電影什麼的?」

劉僑鴻道:「她說下午有事,就先走了。」

方灼心說完了,看起來沒什麼戲的樣子。

劉僑鴻一屁股坐到沙發凳上,讓嚴烈幫他按一按僵硬的肩膀。

他現在儼然是一副與世無爭的狀態,像是剛從哪裡修行回來,任何事物都挑不起他世俗的慾望。

舒展了下四肢,劉僑鴻竟然高興起來,輕快道:「今天吃飯的那家餐廳滿消費有抽獎,我運氣好好,抽到了五折優惠。哇,最後只吃了一百多塊錢!」

方灼:「……」

劉僑鴻很高深地說了句:「我覺得緣分就跟餐廳折扣一樣,抽到了當然開心,但抽不到也沒什麼,多賺點錢付全款就好了。」

方灼嘗試著去領悟,驚恐地覺得很有道理。

劉僑鴻自顧著樂了會兒,拿出手機編輯簡訊。

方灼準備要走了,他也沒有抬頭。直到打完字,才對方灼解釋說:「我約她繼續去那家餐廳。抽獎活動會到後天截止,他們的箱子里還有個免單的優惠,我想試試。」

方灼滿腦子霧水,「啊……?」

劉僑鴻手機震了下,他低頭去看,開心道:「她答應了。」

方灼被他這一波操作驚得目瞪口呆,心說這就是正常人的交往方式嗎?

直到走出小區,她還是想不大明白,問嚴烈道:「對於陌生人,以想要抽獎作為請吃飯的理由,是高明的嗎?」

「你管這個幹什麼?」嚴烈危險地瞥視她,「你沒有機會實踐的。」

方灼閉嘴了。

?

嚴烈的私人物品不少,方灼又不能直接進男生宿舍,好在他有三個強壯的室友。

那三位被嚴烈嫌棄過的室友十分熱情,聽說嚴烈要搬出去住,主動為他收拾好行李,狂奔著從六樓搬運下來,放在花壇邊上。

還眾籌贈送了他十個衣架。

三人汗流浹背,立成一排,滿身正氣地同方灼囑託道:「同學,我們兄弟就麻煩你照顧了。他雖然偶爾會瞎講究,但人其實挺好說話的。如果他犯了什麼錯誤,你該打打,該罵罵,不要顧及,他皮特別厚實。實在出不了氣,找我,老父親們願意代勞!」

嚴烈恨在傷了一條腿,被這群狗子白佔便宜,只能在方灼身後橫眉怒目地瞪視他們。

方灼給他們買了三瓶水,幾個好兄弟揮著手道:「不用!不用計較我們!天色不早了,時間寶貴,我們先把東西給你們搬過去!」

?

嚴烈租的房子就在東大門對面的小區,距離校門不足兩百米。

為了兄弟的幸福,幾個男生髮揮出了畢生的潛力,扛著重物,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將東西全部搬進了出租屋。

見幾人衣服的後背已經被汗水徹底打濕,方灼請他們留下喝杯奶茶。幾人連聲拒絕,逃難似地沖了出去。

此時已經是傍晚,天邊僅剩一層灰濛濛的光。

嚴烈點了外賣,跟方灼一起收拾箱子里的衣服。

他租的是間七十多平米的套間,兩室兩衛一廳。

上一任房主應該不用廚房,連灶台上的塑料包裝都沒有開封。

嚴烈拄著拐杖走過去,一手按在大理石板上,討好道:「我以後給你做飯吃。」

方灼沒察覺出他的意圖,正在給物品分類,隨口說了句:「食堂的也挺好吃的。」

「你是渣女嗎?」嚴烈譴責道,「整天想著不回家吃飯。」

方灼:「……」

嚴烈又走進廁所觀察了下,出來彙報說:「這個廁所沒有乾濕分離,我看下,熱水器是連廚房的,可能水量不夠,不適合洗澡。」

方灼停下動作,抬起頭道:「你心血來潮租的房子,連配置都沒了解過嗎?」

嚴烈坦誠道:「是的,時間太短選不到好的,不然我就選只有一個卧室的房子。」

嚴烈的狼子野心簡直要按捺不住。

他窺覷了下方灼的表情,怕太明顯把人嚇走,又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句:「另外一間可以做書房,不然功能不齊全。」

正好外賣到了,方灼沒跟他計較,兩人先圍在長桌吃晚飯。

餐廳頭頂的燈光是暖黃色的,光線並不是很充足。

嚴烈眸光明亮,將碗筷擺放到方灼面前,不住給她夾菜。

「你知道嗎?」嚴烈說,「我小學沒畢業的時候,我爸媽就去b省創業了。和他們住在一起之前,我是跟奶奶住的。奶奶特別寵我,到我很大了還給我喂飯吃。」

嚴烈吃飯其實挺乖的,除了不能吃辣,別的都不挑食。奶奶給他喂飯的時候也認認真真,端正坐在小板凳上張著嘴,從來不將飯菜弄得到處都是。

可是嚴父、嚴母看不慣他這種秉性,覺得他是驕縱。男孩子驕縱簡直是種致命的缺點,於是強令他自己吃飯。

嚴烈跟他們賭氣,有時候會故意不吃飯。

可是每次他都等不到父母的妥協,全是自己餓得不行了,主動爬到餐桌邊吃冷掉的飯菜。就此慢慢戒掉了要人喂飯的習慣。

他不常跟父母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,更鮮少在吃飯的過程中體會到家庭的溫情。

後來跟方灼在一起,他久違地覺得親近,開始暢想起書里各種有關於家庭的描述。譬如暖色的燈光、熱騰騰的飯菜、無盡的包容,還有等待他的人。

可是實際來說,他並不能算是方灼的家人。

不能在天亮的第一時間跟她問好,入夜之後就要分道揚鑣。

相處的熱烈無法改變住所的冷清,最長久的交流只停留在手機的通訊軟體。

方灼在一個他觸不可及的地方,他要時不時確認一下,才能獲得短暫的安心。

方灼靜靜聽他述說。

有些畫面並不連貫,因為嚴烈的記憶也不非常清楚了,想到一些就隨意說一些。

這樣的氛圍,將他埋在深處很多快要被遺忘的委屈都翻了出來。現在已經不會覺得難過,可還是想要方灼的安慰。

好似方灼的安慰能穿過時空,讓十幾年前的嚴烈也學會釋懷。

方灼問:「那你喜歡玩偶嗎?」

嚴烈奇怪道: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
方灼沉吟著說:「因為我喜歡。」

她沒有玩偶,跟奶奶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是相顧無聲。

奶奶吃飯很快,收拾好碗筷直接離座,留下方灼,就會對各種東西自言自語。

鄉下的牆上會貼舊報紙用來防潮,方灼曾在上面撕出各種裂縫,再用米飯糊住。

後來某一天,具體是幾歲她已經記不清了,同村的人送了她一件舊衣服,毛衣正面縫了個扎辮子的小人。方灼特別喜歡,一直穿了很多年,莫名覺得有伴了。

初中的時候,方灼從同學那裡聽說了某家餐飲公司的營銷方案,說服務員會給單獨吃飯的人贈送一個大型玩偶。

大家都笑著說太尷尬,方灼卻很有感觸,甚至有點羨慕。那種羨慕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。

方灼說:「不過後來我不喜歡了。」

嚴烈下意識地問:「為什麼?」

兩人同時開口:

「因為我接受孤獨了。」

「因為你遇到我了?」

方灼頓了頓,改口道:「對,因為我遇到你了。」

嚴烈臉部的肌肉發緊,神色有些動容。他挪動到方灼旁邊的位置,很溫柔地吻了下去,左手環過她的肩膀,摩挲她的耳朵。

方灼喝了口湯,用力吞咽,幾不可聞道:「滿臉油。」

「所以你可以留下來嗎?」嚴烈貼在她耳邊輕聲說話,開著令人難以拒絕的條件,「飯我可以做,衣服我可以洗,電器壞了我可以修,不會的事情我可以學。你不滿意,我可以努力賺錢請小時工。我只想你陪著我就好。」

他說得很讓人心動,用他低沉悅耳的嗓音說出口,每一句都帶著誘惑力。

「我可以對你做任何妥協,但我希望我是你身邊的人。」

他的聲音暖洋洋的,方灼耳朵開始發熱,還沒有仔細思考清楚,含糊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
嚴烈低笑出聲,用力抱了她一會兒,在她臉上親吻,然後鬆開手讓她吃飯。

吃完晚飯,兩人繼續整理行李。

嚴烈這次搬得倉促,還有很多東西要買。餐具、尺寸合適的床單,以及各種。

方灼也回宿舍簡單拿了兩件衣服。

從超市購物回來之後,他們開始將東西裝進櫥櫃,再登記好缺失的東西,第二天再去補足。

嚴烈把每個地方都空出了一半,說那是留給方灼侵佔的痕迹,讓她以後把東西搬進來。

「想買房子。」嚴烈越整理越難掩激動,豪情壯志地說,「我再攢點錢,可以在市中心買一套房子,然後你就跟我結婚?」

方灼抬起頭,聲線沒有起伏地說:「累了早點睡,明天可以清醒一點。」

嚴烈並不介意她的奚落,整晚上都在傻笑。

方灼整理到其中一個箱子的時候,嚴烈連忙抬手按住,緊張地道:「這個你不能看。」

方灼並沒有非要看,將箱子還給他,看著他寶貝地塞進床底下。

等粗略地收拾好,已經接近深夜十一點了。

嚴烈的腳在幾次搬運中不小心碰到了地,開始覺得沒什麼,閑下來才發現有點紅腫發熱。

腎上腺素的分泌讓他對痛覺的感知有點失衡,他沒放在心上,態度依舊狂妄。拿了條毛巾去浴室洗澡,方灼則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等待。

忙活了一晚,方灼有點疲憊,半靠著扶手,大腦逐漸迷糊。

可能是嚴烈今天說的話戳中了方灼很久以前的弱點,她當時沒表現出什麼反應,可在半夢半醒的意識里,出現了些不合理的東西。

比如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。

不知道是不是每個缺乏安全感的人都會對房子有一種特別的渴求。方灼以前奢望過,強烈地想要擁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東西,可惜了解到房價後徹底放棄了。

那種夢太遙遠,等她工作了才敢做。

年少輕狂的時期,方灼曾美好地計划過。單單有房子或許不夠,她還貪心地想要擁有家人。

風帶著通透的陽光,從落地窗里吹進來,緊緊地擁抱住他們。

美好得不真實。

?

嚴烈洗完澡出來,看見方灼躺在沙發上睡著了,客廳的窗戶還沒關。

他趕緊去關緊玻璃窗,又回房間拿了條毯子,小心披在方灼身上,而後坐在地上,看著她的睡臉。

一片寧靜中,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,傳來嗡嗡的噪音。

嚴烈嚇了一跳,一邊觀察方灼的反應,一邊拿過手機查看信息。

是夏嵐發來的微信。

嵐嵐:學弟啊,睡了嗎?實在對不起,如果沒睡的話請回我一下。

君有烈名:1

嵐嵐:我明天回c省了。

君有烈名:好。祝你一路順風。

嵐嵐:離開前我還是想問你一個問題。

嵐嵐:主要是我不問清楚,我很難受。

君有烈名:【害怕】你講。

嵐嵐:我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很難看嗎?

嵐嵐:特么的,老娘不甘心。那狗男人對我說,我連哭起來的樣子都像條土狗。

嵐嵐:老娘當初也青春靚麗好嗎?他追在我後頭喊小甜甜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自己是條土狗?

嵐嵐:所以真的很醜嗎?

嚴烈低頭看著方灼的側臉。

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,眼角流出點濕潤的淚水。

眉頭緊緊皺著,好像有點難過,又好像很需要人保護。

嚴烈的指腹輕輕從她眼角揩過,觸碰到她眼皮的時候,對方的睫毛顫了顫,呼吸有一瞬間地放沉。

嚴烈定著動作不敢再動。

他想起高三那一年,方灼在大掃除的時候暈了過去,周圍一陣恐慌。他撥開人群,將方灼背到醫務室。

黃昏的光線很柔和,暖意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,分明是帶著溫度的。

可是方灼側躺著,不住流眼淚。

嚴烈不知所措,怎麼都擦不盡她臉上的眼淚。而清醒著的方灼,又不需要他的安慰。

怔神的幾個瞬間,嚴烈隱約覺得指尖的液體有種灼心的疼,莫名體會到方灼深藏著的倔強。

嚴烈收回視線,給夏嵐發送回復。

君有烈名:不要在你不喜歡的人面前流眼淚。

君有烈名:他不會為你傷心。

夏嵐沒有回復了。

嚴烈放下手機,將手按在方灼的手臂上,小心推了推,叫道:「灼灼,親愛的。醒醒。回房間睡好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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